开年就被4笔大额BD点燃，我们和启明创投陈侃博士聊了聊创新药的未来

刚刚过去的2023年，BD交易骤然升温。这股意外的力量，把国内的新药研发生态推进新的阶段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国内Biotech生存的底层逻辑，也悄然发生变化。

启明创投是中国投资医疗健康最资深的专业机构之一。根据动脉橙数据库统计，2023年，启明创投在医疗健康领域出手47次。与此同时，从2022年至今，启明创投投资企业一共实现了19个与国际药企或海外生物科技公司的BD交易，可披露交易总金额超过85亿美元。

对于创新药出海，启明创投耕耘颇深，投资的触角甚至延申到出海专业服务机构。2024年初，4天4笔大额的跨境BD交易，为国内Biotech的新年开了个好头。在这些交易背后，我们也看到了启明创投的身影。

那么，出海对于困境中的国内Biotech而言，到底意味着什么？那些小而美的Biotech，又如何从出海的机遇中获益？新年伊始，我们对话了启明创投合伙人陈侃博士，他分享了一些关于创新药出海的独特见解。

启明创投合伙人陈侃博士  图片来源：受访者提供

提问：您认为，BD交易的升温，究竟给国内Biotech行业带来了怎样的影响？

陈侃：我认为持续的BD热，确实改变了国内Biotech行业的一部分底层逻辑。

第一，外界对国产创新药本身的认知正在改变。以往，人们倾向于认为，国内开发的新药在国际上没有竞争力，只能在国内竞争，BD交易热慢慢改变了这种观点。在投资逻辑层面，大家明显都更加关注产品的国际竞争力。

第二，BD交易可能为Biotech投资的退出提供了新渠道。换言之，Biotech有了更多元的资金来源。当然，不是所有的Biotech投资，都可以通过BD交易来退出。根据Biotech对标的资产的定位不同，BD交易被进一步分为两大类。第一类，Biotech把非核心资产对外授权，这相当于用研发能力换取现金支持，来支持主要产品的研发，自然不能被视为退出。第二类，Biotech对外授权的是企业核心资产，包括全球权益的授权，这个时候就会涉及股东退出的问题。不过，用BD交易来实现投资退出，还处于摸索阶段。

第三，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，就是在跟国际大药企的合作过程当中，国内Biotech得以向国际大药企学习，提升适应症选择、临床试验设计等新药研发最关键的能力。相对而言，这种影响是长期的，有可能给国内创新药生态带来深刻的变革。

提问：BD交易热，会让国内Biotech的商业化价值加速变现吗？

陈侃：客观来讲，国内创新药的销量兑现，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。

具体而言，现阶段，国内Biotech分两类，一类已经具备了直接出海的能力，比如百济神州、传奇生物、和记黄埔等，他们在海外自建销售网络，或者与海外企业合作销售，销量都比较可观。不过，由于产能还在布局中，产品销售真正达到峰值，还需要一定时间。另一类，则主攻国内市场，比如艾力斯的第三代EGFR药物、神州细胞的重组八因子等，销量增长的态势都很不错，总体来说国内创新药商业化价值没有实现完全兑现状态，但总体趋势向好。

提问：当前，出海已经成为国内Biotech成长的必经之路了吗？

陈侃：从某种意义上讲，可以这么说，对于绝大多数国内Biotech而言，出海有一定的必要性。

道理很简单，我们可以算一笔经济账。如果局限在国内，Biotech需要开发一些适用人群比较多的疾病药物，比如用于治疗肺癌、乳腺癌等的大品种新药，才能做出理想的投入产出比。对于那些适用人群体量比较小的药物和适应症，从商业化的角度看，投入产出比往往不尽如人意。而如果放眼全球，药品在海外的定价相对较高，即便是适应症不太大的新药，海外市场与国内市场相比之下，从投入产出的角度看，还是海外市场投入产出比更高。

提问：BD交易后被退货，是人们讳莫如深的话题，您是如何看待Biotech 的资产被退货的情况？

陈侃：实际上，已经对外授权的新药资产被退货，并不是国内Biotech出海才有的特殊现象。如果统计纳斯达克市场上Biotech与国际药企合作的退货比例，我认为应该和国内Biotech被退货的数据是类似的。背后的原因在于，新药研发本身就是风险很高的行业，任何失败都是难以避免，创新资产被退货也属很正常的现象。

至于如何避免被退货，我认为，越做到后期的新药资产，被退货的可能性就越小。所以，对于核心管线，可以往后多做一点。得到更多临床数据再对外授权，减少被退货的风险。当然，如果不是核心管线，即使被退货，也可以通过拿到的首付款来支持核心管线的研发。

提问：现阶段，创新药BD出海有没有出现新的趋势？

陈侃：一个比较明显的趋势是，BD合作的模式正变得越来越多样。更早之前，创新药做跨境授权，主要是拿个首付款，现阶段，股权并购的形式开始出现。此外，国内Biotech与国际大药企合作开发的案例也越来越多，之前传奇生物与强生的授权交易，后来百利天恒与BMS的授权交易，都属于共同开发的类型。我相信，未来，创新药出海还会有更多新的交易模式出现。

另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趋势，即行业对新药研发临床数据的要求，将不再局限于美国本土的患者数据，在国内做的临床试验产生的数据，也具有一定的说服力。比如，百利天恒与BMS的授权交易，就是基于国内临床数据作出的。

提问：现在有很多区域热，以往更多是往欧美挤，现在东南亚、一带一路，甚至非洲一些国家都陆续成为出海目的，对此，您怎么看？

陈侃：不可否认，东南亚、中东等地区，对先进药物有着巨大需求，由此也成为除了美国之外的热点出海区域。不过，从目前的数据来看，还没有看到企业进入到这些市场能够大大增加产品销售的证据，这些市场还处在发展过程中。

新药的商业化，大家都会优先选择美国，一方面，美国占据了全球40%-50%的药物市场，东南亚等其他区域的创新和监管，往往都会跟随美国。比如，一款新药获得FDA批准上市，在东南亚、新加坡、香港等地区就自动获得药证。这意味着，一旦拿到FDA的批准，出海这条路就基本上打开了。

当然，东南亚、中东等市场会逐渐成熟，为长远考虑可以提早布局，但不能期望短期内带来爆发性的商业回报。

提问：进入2024年，国内Biotech会加快出海的步伐吗？

陈侃：我认为，在2024年，市场会有好转，国内将有越来越多Biotech能够通过出海拿到现金，投入到药物研发过程中，推动企业进一步发展。当然短期内，没有办法回到2020年至2021年的火热状态，企业还要再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。

进入2024年，我认为license deal将继续保持高位，金额也会挺大的，甚至新增少量并购交易也有可能。近期，我注意到，一些美国生命科学基金想要引进中国资产在美国孵化公司，尝试做出临床价值来，再与大公司合作。我相信，未来趋势始终是向好的，肿瘤、代谢、自身免疫等领域仍然可以产出许多优质的创新项目。

提问：出海会向早期项目靠拢吗？

陈侃：我认为还是要结合BD资产的不同定位来看，即核心资产BD和非核心资产BD，趋势是不同的。在非核心资产BD中，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向早期项目靠拢的趋势，但核心资产BD则恰恰相反，在资金压力稍微减轻后，Biotech肯定更愿意把在研药物往临床后期做，让其价值尽可能放大，再跟国际大药企进行合作。

提问：2024年再投资创新药，您的决策标准会有什么变化吗？

陈侃：其实启明创投投资创新药的逻辑，一直都是明确的，就是要找出那些明确能解决临床问题的创新产品。现在看来，这种观点也正慢慢成为大家的共识。

最近和同行聊天，大家都在提product centric，即以产品为中心，不再看平台和团队，主要是看产品。我认为，这种做法是正确的，尤其在外部资金环境相对不充足的情况下。毕竟，无论是产业层面还是投资层面，真正的价值应该来自于药物产品让患者获益的潜力，这可能是最重要的商业价值。在绝大多数情况下，我们会坚持看产品能否解决临床问题，再根据临床需要的大小，来判断创新项目的商业价值，这也是我们做投资中最重要的一个点。